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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2章 一百一十二·平明桃杏放燒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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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道小別勝新婚,青年人麽,第二日兩人醒來身上都有些酸,卻不知是誰先看誰一眼,便又一陣盤桓。溫鏡看著窗外透進來的日頭一晃一晃的,臉上一紅,他瞧見自己昨兒的紫衣和李沽雪的黃衣絞纏在一處掛在窗欞上。

黯黯淡淡紫,融融冶冶黃。

幾時禁重露。

實是怯殘陽…

最後溫鏡臉色發白,又一次過後趴在李沽雪肩頭直倒氣,告饒的話說過太多沒一句頂用,溫鏡決定再試一次,勉強嘟囔道:“…餓了。”

一聽他這麽說李沽雪趕忙卸了力退出來,兩人俱是一哆嗦,李沽雪顧不上回味草草披上衣裳:“你躺著,想吃什麽?我去買,即刻回來,”他往堂外行去,又拐回來溫鏡嘴上重重親一親,“知道你不洗幹凈不樂意起,我點上火再出去,想吃什麽?”

溫鏡沒力氣多說,叫他自去買,轉過臉裹上被子就想補個回籠覺,李沽雪又揉揉他的發頂才出去。

大約過了,溫鏡只覺得是閉上眼睛又睜開那麽短的時間,他就隱約聽見李沽雪已經回來。

“…這麽快?買的什麽?”他迷糊道。

李沽雪在外頭忙活:“沒事,你先睡。”

溫鏡仰在枕上晃晃腦袋,感應一下四肢,動一動格外僵硬的腰,決定起來。

然後他就知道,不是他貪睡,而是確實是眼睛一閉一睜的功夫李沽雪就返了家,他裹著被子倚在門邊懵懵道:“…不許出去?”

“哎,”李沽雪看見他出來,連忙將人打橫抱起又從被子裏剝出來摜進熱水,“怎赤著腳?打量這兒是揚州呢,京裏的倒春寒可不是鬧著頑的。”

溫鏡嘴裏嗯嗯地應是,迷瞪片刻又問:“只聽說長安宵禁很嚴,可怎麽大白天也不許出去?”

李沽雪其實是不介意多呆一呆,看一看美人出浴,可是某個美人打著呵欠眼神卻已經清凜凜地盯住他,他只得轉到屏外,嘴上答道:“尋常白天自然可出去,今日例外,鄰裏家中出了什麽事,至多一日光景查清便是,只是吃食須咱們自己動手。”

原來是這麽回事,別人家的事情溫鏡也無意多問,只是嗯一聲又問李沽雪:“那你都會做什麽吃的?”

這個嘛…尺有所短寸有所長,這話就問到了李爺的短板,他背靠著門聽著裏頭淅瀝瀝的水聲,訕訕道:“會煮粥。”

溫鏡仰在銅缸壁上想,湊合吧,便隨口又問:“那今日煮什麽粥,揚花粥?桃花粥?杏仁粥?”

李沽雪這住處原本一人單住,卻也五臟俱全,東軒小半間辟出來單作的湢澡室,當中一座紅木雲母地屏將室內銅盆銅壺龍門架等器具遮了個齊全。此時這頂天立地的屏風卻晃一晃,立在後頭的人伸出腦袋幽幽道:“您還真是不挑,梗米粥,旁的沒了。”

溫鏡被他冒出的腦袋嚇一跳,隨即反應過來自己坐在銅缸中,即便他脖子支棱得再長也什麽都看不著,遂眼角一揚:“七情六欲,以口腹之欲為先,我挑一挑怎了?”

李沽雪抱著雙臂瞅著他那小模樣,磨了磨牙:“…我明兒就去把望江樓的廚子給你請來,見天地給你換花樣,滿意了嗎祖宗?”

溫鏡原並沒有一定要吃什麽名廚之作,可是李沽雪磨牙的樣子意外使他很滿意,他放松身體往浴盆裏沈了沈,忽然又問:“望江樓,是長安名氣很大的食肆?”

“嗯,名氣很大,”李沽雪眼睛遛在銅缸邊緣,多少有些神思不屬,“另還有稻香舍,生膾館,享雲館,還有一家專門烹茶的清雨茶社,裏頭的師傅回頭我都給你請來,行嗎。”

“唔,”那天天得吃成什麽樣子,不過溫鏡忽然想起來,“似乎有一家名叫白駒巷的酒肆?”

李沽雪已經在琢磨火上的燉盅還須多久,夠不夠自己也沐浴一番,聽見溫鏡這一問,想一想據實答道:“是有,也就去年末才興起,倒是有師兄弟去過,說是有一品忘憂十分勾人,我、咳咳!”溫鏡濕著頭發從銅缸裏半撐起身來看他,玉色的肩頸露出一大片,成功讓他舌頭打了個磕絆,半晌才繼續道,“我倒沒去過,且你不知白駒巷的規矩,忘憂是不許帶出來的,只能在他們五張桌子上飲畢。”

我很知道這個規矩,溫鏡心想,昨天險些被嘮叨著這規矩的夥計轟出來。可是又有人說要為他破例,壞一壞規矩,真是奇怪,他頭一回進京,按理說應當滿城無相識。

哦只有一個相識,就在眼前,溫鏡瞧著這位相識,覺著長安的風土人情他倒詳熟,便問道:“那麽陽記呢?”

李沽雪:“木易楊?做的什麽營生?”

溫鏡搖頭,濕漉漉的頭發滴滴答答掃過光赤的肩頸:“不是,乃是阜易陽,陽記。”

這個李沽雪確未曾聽過,溫鏡一想,城中幾座較為繁華的裏坊他去逛了一遍卻也沒看見,又轉念一想,既然是十幾年前溫將軍獲罪,這個陽記想來也逃不脫,恐怕早就連人帶商號查抄,要追溯恐怕很難。

這時李沽雪拾回些理智,問道:“這陽記是做什麽的?欠你們的賬?”

呃,也可以這麽說吧。有一瞬間,溫鏡忽然想把溫擎將軍的事情和盤托出。可是此事幹系重大,隨意傳出去…他到底沒被少年情熱沖昏頭腦,心想罷了,等這人何時明著講一講師承來歷我再坦白也不遲,只含糊道:“家中長輩去世時提過,有一名仇家姓陽,家住長安,經商為業,因有一問。”

李沽雪高深莫測地笑:“我道你來長安是尋我,沒想到是來尋仇。”

“我是來尋你。”溫鏡趴在銅缸邊兒上認真道。

李沽雪原本花攪,此時卻一窒,得這位一句明白話是真不容易,他再忍不得半刻,先是若無其事地靠近作勢執起銅壺添熱水,溫鏡放松警惕,而後李沽雪手中壺一撂,扯開衣袍跳進銅缸。

溫鏡迷迷糊糊地想,吃一口你做的飯真難啊。

待二人終於吃完李沽雪的梗米粥,決定出去遛遛,光在家真是不得了,年輕也經不起這麽來。可他們遛彎也只在勝業坊的十字街內,出也不能出去,李沽雪便說順道去瞧瞧是哪戶鄰居出了什麽事。

不瞧不知道,一瞧,兩人站在西南角的一戶人家門口看見一隊京兆府兵和幾名官服的,溫鏡瞧其中一人深緋袍子金帶十一銙,悄悄問李沽雪:“這人是什麽官兒?”

李沽雪凝重道:“京兆府少尹。”

早春二月,草長鶯飛,萬物生機盎然,而皇城之側的勝業坊中卻有一整戶人家先後暴斃,主人仆婦無一幸免,死了二十來個,且個個死狀可怖,兇手一點痕跡也沒留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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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話要說:

黯黯淡淡紫,…李商隱《菊花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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